2024年05月0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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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是山城，虽小但很清秀，山环水绕，翠色如洗，举目皆绿。无事时，我常常着一薄衫，带几本旧书，悄悄坐车来，一个人租住在小城的一座八层楼上。
阳历七月，在小城，正是叶绿花红、水肥山青的时候，正好游山。可是，我懒，只想静静地坐着，坐在高楼上，静静地倾听山城的蝉鸣。
独听蝉鸣，在这小小的山城里，另有一番心灵的感悟。
蝉鸣如雨，不时从叶缝间流下来，从树荫中飞出来，从飘摇的柳丝里沁出来，在风中摇曳着，拖着长长的尾音，一波三折，沁入窗内，流入我的耳中，渗入我干枯的心田里。
知了——知了——，无论是早晨、上午，还是黄昏，蝉总是不知疲倦地在青山绿水间歌唱着，在亭台楼阁间的苍翠中吟咏着，在道路两旁的树枝树叶间婉转着，带着一种顿悟的味道，一声声地叫着，仿佛在一声声地诉说着自己对生命的感悟，对自然的理解。
小城很小，但很美，很适合做这些蝉生活的背景。
很多地方，如黄山、峨眉山和泰山，全是大山大水，如一篇篇大散文，或者小说。小城的山水小巧、玲珑、和谐，如一首清俊的绝句——唐人的绝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在小城，一山一水，一亭一阁，甚至连岩石上的一茎爬山虎，都生长得那样恰到好处。生活在小城的人，在这样的山水间静静地生活着，静静地走着，静静地笑着，静静地听着这如雨的蝉鸣……
身在小城，听着这一声声的蝉唱，我想：小城人的心灵一定会沁出汪汪的绿意吧？就连我，这个远行而来的客人，也会从心里产生一丝绿意，产生一种启人身心的深省：蝉也能顿悟吗？它们能领悟到生命的真谛吗？它们一声声地歌咏，是在赞颂生命的美好还是慨叹生命的短暂？
独坐在斗室内，面对一杯茶，我以手支额，凝眉思索。
蝉在窗外，仍然一声长一声短地吟唱着：知了——知了——
难道，它们是在告诫我，生命就应该如它们一般，简单而明了，喝风饮露，临风清唱，振翅长吟。
或许，它们是在歌唱一种生的单纯，或死的自然？如果是这样，那它们或许也懂得生命的短暂，更懂得怎样珍惜生命。一声声的吟咏，是它们在向世界证明它们的存在吗？
或许，它们根本就是在这青山绿水间歌唱它们自己的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一种天人合一、物我共存的生活方式。
突然，蝉唱把我的思绪拉向白云的深处，拉向大山的深处，拉向远山的人家与炊烟深处，我感觉到我的心似乎正变得轻飘飘，而且是无限的大，仿佛能容纳整个山水，能容纳夕阳、天空和小城，当然还有蝉鸣。真的，我似乎已经感到蝉在我心中歌唱，一声一声，叫出一片月明风清，叫出一片山光缭绕。
突然间，久久萦绕在我心中的疑问在这一刻竟然全部消解了，代之而来的是一种释然：蝉叫，就是蝉叫，蝉叫只是蝉自然而然发出的生命之音，是最自然的生命之歌，是我自己把简单的问题弄复杂了。人，总是这样，总爱把简单的问题弄复杂。这，或许就是蝉和人最大的区别吧！
想罢，回头一笑，只见霞光已经映照在粉墙上，而蝉声仍在霞光中荡漾，仍就盈满一室。坐在这样的房中，有这样的蝉声洁净身心，的确可以闻到含苞待放的荷花在向晚的霞光中弥散出的细细的馨香。
蝉唱，仍就不绝于耳，在山城，如暮鼓晨钟中的一声声梵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