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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想寒冬
作者:陈庆苞 来源:第一家教网 日期:2010.12.08  浏览量:1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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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什么,每到冬天我都会怀想故乡过去的寒冷。
  真的,故乡的冬天留在我记忆里的是漫天的飞雪,是割耳的寒风,是屋檐下的冰溜,是冰封的河面,是冻得硬邦邦的土地,是睡到半夜都暖不热的被窝……还有,煤油灯那枣核大的光焰了无热气,冬夜的月光冷森森的像是要凝固。那时,冬天好像特别特别冷,天地间仿佛是一个大冰窖,人体内流淌着的似乎不是血液而是冰渣;那时,冬天好像特别特别漫长,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直到正月过后才突然在一天夜里觉得有些热,似乎要冒汗,赶紧把捂了一冬天的被窝蹬开一角。再过一段时间,出门后突然发现树梢有了绿意。这时,冬天才算过去。
  尽管徐州的冬天和北国的冬天相比还不能称为真正意义上的寒冬,但耐人寻味的是人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中竟然活得那样健康而快乐。那时,人似乎特别耐寒,不是吗?那时,我们农村的孩子谁见过线衣?数九寒天,我们打着补丁的棉袄里只穿一件衬衣,有的甚至连衬衣都没有,只穿“空心袄”。不仅如此,有的男孩子甚至连扣子都不扣,或者干脆就没有扣子,整天在寒风中“坦胸露乳”。可是,尽管我们脸上手上脚上耳朵上从没少过冻疮,衣服缝里发缝里也从没少过寄生虫,可绝少有人生病,甚至连感冒都没得过。比如,我三十岁之前就从没打过点滴;我的一位同事和我同龄,至今冬天都不穿棉袄,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从未病过,根本就不知道吃药是什么滋味。
  那时,课间我们要么砸“元宝”,要么“挤油”。“元宝”是用纸折叠的,不是元宝状,而是方方正正、平平整整的。砸“元宝”时,把对方的“元宝”砸翻为赢,而且被砸翻的“元宝”会归赢者所有,于是砸“元宝”时我们都会让衣襟摆起来,以便最大限度地利用风速。“挤油”是一群人沿墙排开由两头向中间挤,被挤出去的人再到两头重新投入战斗。当然,课间十分钟会挤出很多“油”来。放学后,我们则是要么打“辣子”,要么溜冰。打“辣子”是先找一根短棒削尖两头做成一个“辣子”,然后在地上画一条线把“辣子”放在线后用木棒敲起,待“辣子”跳起后再用木棒挥打,并以“辣子”被挥打出去的距离定输赢。那时,村前有一条河,不等放寒假河就封了,于是溜冰就成了我们平时的必修课。对于溜冰来说,不在冰上面摔几次跟头还叫“男人”吗?当然,溜冰时间长了就自然会有捣蛋鬼偷偷在冰上砸一个窟窿,还在上面放上浮冰。于是,每天都会有几个人掉进去。掉进去怎么办呢?就躺在桥下的太阳底下晒。晒不干咋办呢?不干就不干了,先回家吃饭,吃过饭后去捉迷藏,捉完迷藏后就该睡觉了。令人遗憾的是,这几种集娱乐与御寒于一身的游戏今日已经近乎绝迹了。
  那时,村子的东北方有一个军营,常常在露天操场放电影。于是,晚上最吸引我们的就是看电影了。那时,我们只要看到部队的营房不再亮灯,就知道晚上准放电影。于是,无论天多冷,晚饭后我们都会把碗一推,便呼朋引伴地向军营挺进。可是,去军营要经过一道山冈,东北风更是会适时呼啸而来,把我们的帽檐掀得直挺挺地向上竖起,使我们的耳朵顿时就像被刀割一样疼。放电影的操场上自然没有座位,于是我们便要么往地上一坐,要么搬块石头往屁股下一垫,就很快融入了影片中。有时候,片子要等到贾汪放完才会送来——这在当时叫“跑片”。这时,我们就坐在寒风中等,直到看到军用摩托车那刺眼的灯光从远方射来,才会松口气,把满心的焦躁交给东北风让它吹得无影无踪。当然,电影也有不吸引我们的时候。每遇到此种情况,我们都会往地上一躺,在不知不觉中睡去——有时醒来时已是“影终人散”。你能想象出数九寒冬不在家呆着,却在呼啸的寒风中跑到几里外冰冷的硬地上睡一觉是什么感觉吗?可是,那时这种事情却极为平常。因为,那时就是这样:大人们吃了饭出工,收了工睡觉,孩子们吃了饭上学,放了学玩耍,两者互不干涉,各得其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冬天就不再寒冷了。可是,不再寒冷的冬天里怕冷的人却多了起来。每当看到学生在不冷的教室里还帽子围巾等全副武装,每当看到同事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里还一个劲儿地嫌温度太低,每当听到有人因为家中的暖气不够热而抱怨不休,每当看到有些孩子因剃头而感冒、因喝了一碗冷水就去医院吊瓶……我都会想起三十多年前的冬天,想起那时我和伙伴们一起溜冰掉进河里的情形,想起那时我和伙伴们一起拿着木棍敲打屋檐上的冰溜子当冰糕吃的欢乐,想起我和伙伴们一起在漫天飞雪中徒步去十几里外上学时的欢呼,想起我和伙伴们一起在部队操场上坐到半夜甚至睡到半夜的满足……
  现在,不再寒冷的冬天已经让人们变得太过娇贵。我真的很担心——担心物质生活的日渐丰盈让我们祖先吃苦耐劳的传家宝蒙上一层厚厚的尘土;担心我们的后代在精神上会患上先天性缺失症……
  既然是冬天,就应该冷;既然是过冬,就别怕冷。如果一个人连面对寒冷的勇气都没有,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又该如何面对诸多未知的挫折和苦难呢?
  真的,我好怀念童年时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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