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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丰盛的年夜饭,便开始守岁。如今的守岁,多半是守着电视机看春节晚会;从前没有电视看,连收音机也罕有,可守岁的“节目”丝毫不比现在逊色。
我老家过去是聚族而居的大家庭,守岁时全家十几口人都在客堂守着,但却是有分工的,父辈开始布置“喜神”图轴,打开供案下一只大轴箱,将一轴一轴的“喜神”图轴取出,掸去灰尘,打开,就着客堂的墙壁、屏门一一挂起,有的还挂进了厢房。所谓的“喜神”,便是祖宗亡人美化了的画像,一色的清朝官员和夫人的服饰,据说都是三四品以上官员的装饰。如我的祖父,生前只不过是一家银楼的职员,可他的“喜神”却荣膺了三品。这是从前画“喜神”的规矩,所以据“喜神”看,我们的家族真是出将入相的显赫了。“喜神”从大年三十夜挂起,得挂到正月十五,每天要供酒菜和点心,以示孝顺。
客堂里挂满了“喜神”,怪玄玄的,但很快就被女眷和孩子们搓汤圆的热烈气氛所冲破。守岁时女眷们分工搓汤圆,以备年初一早晨食用,取团圆的彩头,孩子们就围在一起轧闹猛。苏州人搓的汤圆是没馅的,俗称汤水圆,所以孩子们也能帮衬。这时母亲和伯母她们就让我们搓捏各自的生肖。这活儿很难,却有趣,捏出的生肖中马、牛、猪、狗、羊、虎差不多一个样,龙和蛇、兔和鼠也分不出彼此。大伙捏不像,还争胜,母亲就捏了个秤砣,说是明儿个谁吃到秤砣就是个笨坯。于是我们不再争胜,都暗暗希望别人吃着秤砣。结果呢?第二天早晨谁也不会吃到秤砣——母亲在下汤圆时早把那秤砣回炉了呢。
守岁时,我们在忙啊闹啊,老祖母一边吃水烟,一边讲起了老鼠做亲的故事,几乎年年都讲,可我们依然爱听,耳朵听出了老茧仍爱听——说的是大年三十夜里,人们忙着过年,老鼠们忙着做亲呢,就在每家人家的房角落里做亲,人们是看不到的,排场蛮大,也很热闹,花花绿绿、吹吹打打的,排了一长串队伍。新娘坐的花轿是借用了人们的鞋子,新郎骑的大马是请猫咪做了替代。这是最神奇的一招,鼠猫天敌,这会儿猫咪却心甘情愿、俯首贴耳做了老鼠新郎的坐骑。老祖母说,一年之中,猫咪唯有这一天肯规规矩矩做老鼠的坐骑,当然喽,猫咪也有猫咪的算盘,它帮助老鼠办喜事,目的是让老鼠做亲后多生出些小老鼠供它捕捉呢。老祖母这么一说,我们都感到了猫咪的阴险,去看我们家的一只老黄猫,正在灶屋里呼呼睡觉呢,不知它什么时候去驮老鼠新郎?老祖母还神秘兮兮说,老鼠新娘坐花轿,经常憋不住要撒尿的,倘谁的鞋子被借去充了老鼠新娘的花轿,再让老鼠新娘撒了泡尿,那鞋子的主人一定大吉大利了。我们听了都觉得腻心,谁稀罕这样的吉利呢?
“喜神”都挂好上了供,汤圆搓了几大盘,老祖母的故事也告了段落,长辈们开始发压岁钱了,那压岁钱远没有当今孩子的充裕,但正月里买些吃的玩的还是管用的。便核计着明儿个去玄妙观买扯铃或地铃(两种空竹玩具)白相,想得美滋滋的,瞌睡虫渐渐袭将过来,便打着哈欠进房睡觉。母亲不失时机来到房间,将新年穿的新衣新鞋端正舒齐,放在床边,没忘了放一枚铜鞋拔,缘为新棉鞋总是紧绷绷的,须用鞋拔帮助才能穿上。想到了鞋子有可能被老鼠做亲借去充了花轿就把鞋拔插进了鞋里,那物亮闪闪的,老鼠见了肯定害怕。
不知什么时候,开门炮仗骤然而作,梦醒了,新年到啦!